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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弦凝指咽聲停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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顏路回眸望著他,張良繼續道,“我不知是否因我對盞兒的感情顯得太直接,抑或太……總之,不論怎樣,她均未向我表露過心跡。我深知,她有婚約,便去做些其他事情分散註意力,然,未能奏效。我不知,她心中究竟是何想法。”

顏路淡淡道:“許是,畢竟有婚約,多少,未能坦白罷。”

張良搖頭輕笑道:“非也。應是盞兒不肯……”

顏路默默然,終於開口:“待她醒來,身子無恙,我便去問她。”

張良仿若被噎住了,許久方道出一句話來:“呃……師兄,今晚月色不錯。”

月光下,顏路打趣地望著張良羞紅的雙頰,輕咳一聲:“早些睡罷,明日還需趕路呢!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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藥仙山。

顏路本以為,這個秘密地方需要花費大把的時間去尋找,而在葉之然的帶領下,僅僅一日的路程便到了。此處頗為靜謐,白鷺雙飛,鶯啼燕舞,風景煞是醉人。氤氳的霧氣彌漫著,漸漸被日頭退卻。

三人泛著輕舟,渡過芙蓉河,來至河畔。此刻,一名年輕女子在山麓的居所外站立,已有些時候了。

葉之然歡喜地跑至其身前,喚了一聲:“端兒姐姐!”

端兒淺淺一笑,微不可察:“嗯。之夢姐呢?”

葉之然低首,用極輕的聲音道:“不在了。”

端兒有些微的驚詫,隨即輕輕抱了抱葉之然,為其拭去眼淚。

葉之然問道:“端兒姐姐如何知道我會來此,且帶走了顏先生之妹顏盞呢?”

端兒遞上一個發釵。

葉之然好奇地問:“此乃姐姐送與阿姝姐的,怎會被端兒姐姐拾到了?”

張良道:“因你去秦營後,阿姝一行人被李其擄回,想來是那時候不慎丟失的罷。”葉之然緊張地欲詢問,卻聽張良又道,“放心罷,因李其死後剩餘的秦兵礙於師兄在側,不敢動手便回了秦營。阿姝等人便離開了。”

顏路在側,待端兒詢問起時候,顏路行禮道:“在下顏路,見過端兒姑娘。不知盞兒情況如何了?”

端兒輕嘆道:“師傅說,還需一味藥材,但此藥生於崖山絕壁上,我未有能耐采之。師傅已有年歲,亦是無法。”

方行罷禮做了自我介紹的張良聞得此句,先是一驚,隨即欲開口詢問,卻被顏路搶先。

顏路微微蹙眉,輕聲道:“崖山絕壁……藥仙師傅說的,可是韶歲花?”

端兒稍稍點頭,眉間略有歉意:“因未能采到韶歲花,我配好的藥,一直擱置於一旁。她現下昏迷不醒,我卻未能救治,抱歉。”

顏路略微沈吟,道:“勞煩端兒姑娘帶我前去見她。”

顏路望著昏迷的顏盞,心中已然下了決心,在其耳邊輕聲道:“盞兒,我去采藥了,你定要醒來。”

張良送顏路至湖畔,望著顏路漸行漸遠,喚住他,欲代他前往。

顏路淡淡地望著張良,輕聲道:“良,好生呆著,待我歸來。”

張良只得望著顏路離開,雖知顏路功夫甚好,卻仍舊憂慮難安……

崖山絕壁,欲前往崖山必須經過一處荊棘林。如此長的荊棘路,即便再好的輕功亦無法不接觸荊棘便抵達崖底。到達崖壁下的顏路忽略正流血的傷口,仰首,巍峨的山壁屹立於眼前,山中腰有一處突起的巖石,一簇簇新鮮的紅色小花在風中舞曳。

一晝夜過去了,顏路未歸來,第二日眼見著到了戌時,張良緘默地等待著。他雖然擔心,卻相信顏路,這是一份毫無緣由的直覺。他信任顏路多年,相信他的實力相信他的人格,相信他的一切皆有道理。

只是,白晝已盡,顏路還未歸,顏盞的脈息亦愈來愈弱。入夜,於河畔出神的張良忽聞河面上傳來水聲,因著太黑暗望不清楚,便燃起燈火來照明。顏路拖著疲憊而疼痛的身軀上了岸,在張良的攙扶下,一步步前行,將藥交與端兒,端兒雙手謹慎地捧著藥草離開。

第三日的第一縷陽光灑落,端兒告知顏路:“顏盞醒了。”

顏路急忙來至顏盞身前,望著那蒼白的笑臉,更是心疼:“心口還疼麽?”

顏盞微微搖了搖頭,擡手輕輕拽著顏路的衣衫,力道幾乎弱不可覺:“怎受傷了?是救人時候,被秦兵傷到的?又不似兵器所傷,是怎麽回事?”

顏路方發覺自己的衣衫早已被荊棘劃破,血液浸染了多處,有些淋漓的錯覺。顏路在心底責斥著自己忘了換身衣服,否則便不會被她發現了,省得她又擔心!顏盞望著顏路,顏路沈默良久,道:“嗯,只是經過一片林子被劃破了衣服而已,血跡乃他人,並非我。”

顏盞淡淡地笑著:“撒謊!你且去換衣服上藥,安心歇息罷。我等你醒來,可好?”

顏路遂去換了衣服,張良幫其上藥。

張良一邊上藥,一邊嘆息:“師兄,受苦了!”

顏路搖了搖頭,道:“無妨,好歹盞兒醒了。如此,我亦可安心入眠,舒心地睡一場了。”

張良定定地答應著:“嗯。師兄,藥上好了。我亦去睡了。”

而張良發覺顏路已然睡著了,有點哭笑不得。張良未料到,顏路這多日以來的疲憊竟是如此沈重——足足睡了兩天一夜。

再次醒來的顏路於榻上久坐著,待神智清醒後,便去看望顏盞。顏盞精神尚可,只是不知為何,望見顏路時候,雙眸中多了幾許悲傷。

端兒囑咐道:“想必顏二先生明白,盞兒除卻身弱及先前的一些疾病之外,還有心病。雖不久,卻由兩次吐血引起的心肺供血不足來看,乃一個大麻煩。我不知她究竟有何心事,故,交由顏二先生去開導罷。”

端兒未道明,而看起來,似乎顏路對顏盞的“心病”了然於心,自己便無需再多言。

“盞兒,今日不談過往,為兄只問你一個人。可好?”顏路笑容滿是暖意。

顏盞好奇問道:“誰?”

顏路一如既往的溫和,笑意嵌於唇角:“你對良有何看法,或者想法?”

顏盞有些莫名地望了望顏路,認真地思考許久,道:“論相貌,張良應是極為英俊;論智慧,許無人可與其匹敵了罷?論才學,他應是博學廣記;論武功,亦是尤為出色。總之,張良近乎完美,許是太接近完美,他的身子亦非很好。”

顏路微微頷首,笑問:“那,若良願娶,你可願嫁?”

顏盞怔住,呆呆地望著顏路,良久未言,顏路有些疑惑地望著她。顏盞不做回答,只問道:“可是張良托你前來相問的麽?”

顏路笑著搖頭:“非也。我只是……”

顏盞打斷了顏路的話:“你且出去罷!我,不知如何作答。”

顏路蹙眉:“盞兒,究竟憶起了何事,為何你會與我如此生疏?”

顏盞背過身側臥著,輕聲道:“我待張良亦是如此,他可曾怨恨麽?”

顏路驚訝中稍顯擔憂:“你,並非故意。你雖不願告知那些過去的事情,但我深知,你不願傷害任何人的心。”

顏盞回道:“許,是我變了。”

顏路被顏盞再三“驅逐”出門後,有些不解,但更多是擔心。張良望著悵然所失的顏路,心下已然猜量到了什麽,只覺著應留有時間讓他平覆心情。

而顏路卻尋到張良,安慰道:“良,若盞兒對你說了過分的話語,切莫太過介懷。”張良嘆息道:“師兄,我心中自有思量,無需擔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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顏盞終於可以起身活動了,來至屋外,望著鏡湖發呆,思緒飄了許遠。無趣地徑自走到一處僻靜之地,樹木蔥郁,林色極佳。她靠著一棵樹坐下,抱來了當年田妙菡彈過的琴,這亦是顏路撫過的琴啊!她輕撫琴弦,滑出音律,輕吟淺唱:

“流水潺潺……

……不曾見不見故人幾時安

不見故人心可曾微暖……

但相見相見終須得無言……”

顏盞雙自落下淚無數,一人將那所有的歌詞一並唱完:

“經書不掩離別風也黯……

……風卷吹皺那青衫

賞河川遠道行行入長安

長安千裏去桑海轉暗

原來流韶難挽

等沈夜晚來天涼意闌珊

聞你劍起斬斷亂世幕簾

可會憶那舊年……”

顏盞忽地將琴扔去一旁,痛哭起來:“妙菡姐,怎麽會這樣啊,為什麽!”

她哭得異常傷心,已然說不出話來。她不明白,不甘心。心,疼得近乎滴出血來:妙菡姐,你說過,以後會很苦、很苦、很苦,我終於明白了。我喜歡他,那麽喜歡他,寧可放棄所有來到他身邊,只為他能多看我一眼,多關心我一點。可是,這是有多可笑啊!我穿越千年而來只為遇見他,居然是作為他的至親!

他說,是我疏遠了他們。可是,我要怎麽辦,還要違心地叫他“兄長”麽?“兄長”,每每想到這兩個字,我就會心疼。是啊,他真的對我尤為關懷上心,不會令我受一點委屈,我生病了他會比任何人著急擔心。因為他是我“兄長”,不,確切地說,是這個身體的主人,顏盞的兄長。我是柳昔雨,“昔我往矣,楊柳依依,今我來思,雨雪霏霏”的柳昔雨!

這是不是跟那些所謂的狗血青春偶像劇一樣狗血呢?失憶了,然後回憶起來,自己喜歡的人,竟然成了自己的兄長?好狗血的劇情啊!可就是這樣狗血的故事,心為什麽會這麽疼呢?愛而不能麽?兩世的愛而不能麽?那麽,下一世,我又會作為他身邊的什麽人而出現呢?難道,是女兒?下一世,總不會這樣狗血地失憶了罷?但不管怎樣,都會很苦的罷?

她哭夠了,自嘲著笑了,眼淚卻無盡地滑落:“妙菡姐,真的很苦、很苦、很苦!而且,心很痛、很痛、很痛……”

心中許多思量:如今,他身邊還無別的女子,日後,他會娶妻,會有心愛的女子,但註定不會是我了。呵呵,這個身體的主人還是全才呢!若非記起了以前的事情,我都不會知道,原來,顏盞亦是會撫琴、會下棋的,雖然不與張良、顏路、伏念那般,樂理精通棋藝高深,但對付一般的人,綽綽有餘。可惜,因我這個什麽都不會的靈魂,委屈地當了這麽幾年的“琴盲”與“棋盲”呢!呵呵,我究竟是該笑,還是該哭呢?

弦凝指咽聲停處,別有深情一萬重!若是妙菡姐還在,我可以對她抱怨,朝她哭訴,可惜……

妙菡姐,原來,你口中的“彼君”,是張良啊!我怎麽忘了呢,我們一起追《秦時明月》第三部的時候,你就特別看好張良,特別喜歡他。那麽,你還愛伏念麽?原來,我們都是寄宿於別人身體裏的靈魂而已。原來,我們都或多或少地背負著感情債麽?原來,穿越劇,也可以這麽狗血麽?伏念喜歡你,你那麽喜歡張良,他卻喜歡我,我喜歡顏路。

吶,看起來,這條感情線在我這裏,算是進了死胡同了啊!你說愛而不得便會放手,然後去用剩餘的所有感情去愛另一個人。那麽,你是愛伏念的了?那張良呢?就那麽放手了,你是怎麽做到的啊?可是,我放手,難道去愛張良麽?這對他不公平!

妙菡姐,我似乎明白了你為什麽會放手了:你想盡可能地對伏念的感情同等付出;而對張良最好的便是不告訴他,不去打擾他。雖然感情很可能沒有公平對等,但是不能差太多,算是寬忍地感慰別人,算是自私地解救自己。

我也不必去喜歡張良,留侯夫人不是顏盞,我既然不喜歡他,就該拒絕不是麽?其實,你心裏真正鐘情的,應該是伏念這樣的男人吧?所以,你那麽快地做了變節者?那麽,我呢?

我是真的不甘心啊,即便這一世已然再無可能,我還是會一直走完。我知道結局早已註定,我也知道會很痛苦,可是,我不想就這麽放手。我不怕痛苦,我只怕不能在他身旁。好像,我是真的迷失了理智,也許痛一點,就會清醒過來了吧?呵呵……

……

“春心莫共花爭發,一寸相思一寸灰。一寸相思一寸灰啊!”

“盞兒,什麽一寸相思一寸灰?思春了?”

“呃,哪有!”

“咦,怎流淚了?眼睛都腫了,哭了許久罷?”

“我未哭,我……我先回房了。”顏盞急急地避開葉之然,往居所跑去。

“之然,盞兒怎了?”張良望著顏盞直直沖著河畔小居逃也似的跑去,便向葉之然詢問。

葉之然搖了搖頭,一臉茫然地道出方才的情景。

……

“盞兒,該喝藥了。”溫柔的聲音。

她卻覺得,這溫柔的聲音好似一根繡針,刺得她生疼、生疼。她想說她不叫顏盞,她不是顏盞,她是柳昔雨!但,她終於未開口,不是顏盞是誰?自己身上流的血,可是顏家的啊!

她粲然一笑,回身對著門口的顏路柔聲道:“嗯。”

顏路一個多月未能見她的笑容,此時,不禁有些失神。

她仰首喝盡了藥,將碗遞與顏路:“吶,一幹二凈的呢!”

顏路欣慰地接過碗,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:“這一月多來,你從未喚過我,亦是從未展顏一笑。我深知,你曾受過不少苦,我未能在你身旁,你多少有些埋怨。日後,我斷不會再令你受一星半點的委屈了。如此,可原諒我麽?”

顏盞心中再三掙紮,終於笑了,搖了搖頭,道:“兄長,我從未有過責怪之心,何來原諒呢?至於那些胡話,倒是望兄長莫要介懷呢!”

顏路雖是松了口氣,但仍舊有些許自責,見著眼前的人兒笑意暖暖,便溫和地笑著:“盞兒現下恢覆甚好,待幾日後,方可辭別藥仙師傅了,此次叨擾了太久了。”

顏盞笑道:“兄長放心,盞兒定當快快養好身子,回莊去看望伏兄長!”

顏路淺笑著回身,走向屋外。

顏盞嘆息著:“兄、長……”

見著那抹高大俊逸的身影頓了頓,似要回頭,她即刻跑到裏屋去。直至那人離開,她終於放聲大哭。這幾聲“兄長”,幾欲令她肝腸寸斷:顏路,我真的在很努力地說服自己,真的,很努力!若是還有打擾,希望你不要責怪,我需要時間來適應。我會盡可能地不對你造成任何困惑,只求你不要當我是瘋子才好。我會努力地慢慢回到以前的那個失卻回憶的顏盞的狀態,給我一點時間。

顏盞哭過,覺得極乏,便隨意地躺臥下入眠。

顏路再次回來,見著她睡熟,打開薄被替其蓋好。而後,用水浸濕了巾帕,小心地敷於她的眼部。如此紅腫,是哭了多久啊!

顏路不由嘆息:“盞兒,如此模樣,及笄後離了我,我如何放得下心!究竟何事,會令你傷心至此呢?這些時日以來,你眼眸中的神色,我似乎不大明白了。那種眼神透出的言語,竟是有些相似於妙菡公主對大師兄的那般。莫非……不,許是我多慮了罷!”

顏路搖了搖頭,取下巾帕,深深地望著已然14芳華的少女。那秀氣的眉眼,像極了姑母,雖無沈魚之貌,卻是清麗不可方物的,而她身上恰巧透著這麽一股別致的冷然,是那種對不在乎的事物不著於眼的態度。而那股直截坦蕩的執著心性,卻是像極了母親呢!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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